昭和元年(昭和元年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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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山馆 晋鸥
晋鸥在手拓《沈氏砚林》中的一方砚台。
《沈氏研林》是晚清三大藏砚大家之一的江苏常熟人沈汝瑾(号石友)收藏的158方砚台，经吴昌硕题砚铭文，篆刻名家赵古泥刻铭文。沈石友去世六年后，其子沈若怀将这批名砚拓印成谱，集为《沈氏研林》，共四卷一百部，成为了收藏砚台领域的“石渠宝笈”。被称为砚台中的王中之王，文人墨客如果能收藏《沈氏研林》中的一方砚台，一定能笔下生辉。
一个人的一生中，能够亲手抚摸《沈氏研林》中的十方砚台，堪称非常幸运之人，我便是其中的一位。为什么这么说呢？我根据多方资料，了解到了《沈氏研林》流传曲折的故事，今分享给各位。
昭和初期（1926年为昭和元年）早春的一天，有两位中国绅士到居住在上海横滨桥克明路福寿里六号的著名砚台研究家板东贯山家拜访，他们是钱瘦铁和他的朋友唐吉生。那天，他们有事来商钱瘦铁的朋友、沈石友的女婿若褒生在数年前因投资失败而将《沈氏研林》所收录的158方砚台全部抵押给了横滨正金银行作融资，但返还期限超过了两年多，依旧不能还账，银行方面一再催促，从而陷入困境。那时，若褒生与钱、唐两人商量，看有何办法能将这批砚台折成资金还账。原来，若褒生在融资的时候银行方面因对砚台没有什么认知，要求提供相应的保证人作为条件。当时便请了钱瘦铁的好友日本著名画家桥本关雪当担保，银行核实后便将钱借给了若褒生。
到了返还期限，作为保证人的桥本关雪对这批砚台并没有表示兴趣。由于他没有接收砚台，使得银行方面资金陷入坏账。而若褒生明摆着也还不了，这样又拖了两年多，只有苦等他人购买方能解决。经保证人桥本关雪同意后，找到了板东协商。板东询问了因由后问“关雪先生是真的不接收这批砚台而同意卖给别人吗？”两人说已经问过关雪多次了，不会有错。
这样，板东考虑这数万金的钱到底该怎么去筹集，和在一旁的内弟井上研山商量。兄弟俩商量的结果是先需要看实物。就问钱、唐二人能不能看？钱瘦铁说；“158方砚全部存在银行的仓库里，体量太大，在那儿看不太方便，还是借出来拿到这儿看吧。”就这样，把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之后，两人从包袱里拿出《沈氏研林》一函和一摞与此相关的诗笺。诗笺约三百张，其中两百张是吴昌硕的手迹，剩下的一百张左右是沈石友的手迹。钱、唐两人说此事别和他人提起，就当没卖掉。板东也约定好买下，一个月内付款。当时支付了大约五百日元，两人写了收条，放下了《沈氏研林》和那三百张诗笺后走了。
第二天，银行送来了这批砚台。板东与井上二人赶紧把箱子打开检查。觉得一方一方看太麻烦，只看了几方后就存放起来。没想到能得到沈石友旧藏、吴昌硕铭文的这批砚台，真是兴奋不已。他们在当时上海最有名的日本料理店“六三园”举行了宴会，邀请中日两国文人参与，将这批沈氏藏砚进行了展示。
为了筹买砚台的钱，井上赶紧回到了日本，思考着拜访哪位合适的人来商讨良策。他带着《沈氏研林》和吴翁、沈石友的诗笺，拜访了长尾雨山，说明来意后，雨山让他们去找篆刻家桑名铁城。在说明了详细事情原委后，铁城马上给武川六石打电话让他马上来一趟京都。一个半小时后，武川到了。桑名讲述了一番情况，武川听后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井上当即让武川先预付了款，决定两三天后出发去上海。在与桑名、武川先生分手时三人发誓，在付完款之前绝对保守秘密。那天，井上安心地睡了个好觉。两天之后，他乘上了从神户开往上海的船。
抵达上海后，井上还是住在板东家，第二天直接去了正金银行，但事情没有想象得那般顺利。支店长和田丰治见到他们说“实在抱歉，刚才桥本关雪来电报，说自己要接收这批砚台，千万别动这批东西。银行刚才给他回了电，已答应了他的要求。”这个时间点真的太“赶巧”，一时间井上愣住了，该怎么向桑名、武川先生交代啊？但不管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事皆休，一切打回到了原点。桥本关雪本来就是保证人，银行按规矩只能将这批东西交给他。中间怎么会走漏了消息呢？其中的原因一时也无法得知。无奈，事已成定局，只有等待银行来取回砚台。
这样，《沈氏研林》所藏的158方砚成了白沙村庄的藏品。那年秋天，桥本关雪赴欧洲旅行，这件事再也无人问津。只是，井上砚山手中还保存着当时选出的二十方砚台中拓出的拓片和《沈氏研林》及那一摞诗笺。
紧接着时局动荡，战火纷飞。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告战败，大家期望的和平终于到来了。日本的古董书画界也渐渐复苏。世事变迁，故事到这里又发生了转折。有一天，井上从小道消息得知那批沈氏藏砚又被抵押到银行去了，为什么？什么银行？理由不知道，甚至真假也不明。
住在京都神宫道的太田贞三询问井上愿不愿买桥本关雪所藏的20方砚台。不是158方都抵押给了银行了吗？怎么又出来个20方呢？井上匆匆赶往京都去看个究竟。看后大吃一惊，这不正是自己在板东家选出还拓过拓片的那20方吗！
看到这些砚台，井上万分惊喜却又觉得为难，因为没有多余的钱了。不得已，找到熟人书法大家辻本史邑商量，他推荐了友人松浦武夫，请其暂为代付资金。松浦应允，代买下了这20方砚台。转眼过了20年，松浦来信说“我帮你保存这批砚台也过去了很长时间了，该还给你了吧。”能遇到这种真君子，井上听后感激涕零。没有更多的礼，就把其中的两方砚台送与松浦，收下剩下的18方。于此，这件事情原委就被当事人井上研山所写的一篇回忆录《沈氏研林的归趋》中详细地记录下来了。
桥本关雪在1944年去世。战后，关雪家抵押给银行的其它砚台，委托给东京的守尾瑞芝堂卖出，从此散藏于日本及世界各地。据悉，一部分砚台去了台湾，成为台湾大藏家林柏寿的兰千山馆藏砚，后捐赠给了台北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博物院为之出版的《兰千山馆名砚目录》中，载有《沈氏研林》中砚六方。此六方砚，本为旅居日本的台湾收藏家林熊光（朗庵）所藏，后让归兰千山馆。近年来有十方左右的砚台回流到了大陆，但相当数量的砚台至今尚未露面，下落不明。
我想，但愿在日本的，谁有机会收藏《沈氏研林》中著录的一方名砚，那真是阿弥陀佛，三生有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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